【十里香】【作者：耶律乙辛】

ayjxy

六宫佳丽谁曾见，层台尚临芳渚。
! ]1 a* v: B# X, P" @* l
一镜空潆，鸳鸯拂破白萍去；看胭脂亭西，几堆尘土，只有花铃，绾风深夜语。
& m/ |5 T5 {: L* t+ }( f' \' t2 C. |
这是清代着名词人纳兰性德的赞颂一位才艺俱佳、品貌无双的美女皇后的一首词的上半阙。这位美女皇后就是辽国皇帝萧道宗的正宫娘娘萧观音。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国美女皇后竟然身陷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起“黄色诗词门”冤案？

1 v3 F, G$ L$ R出生在一个辽国的名门望族家庭的萧观音，受到书香世家的影响和熏陶，从小就喜欢音乐和汉诗。当时契丹族建立的辽国依然保持着游牧民族的传统，辽国朝野之重很少有专心于读书认字、尤其是学习的汉文的贵族少女。
" W& `& s; P+ Y% k5 T& ~
+ L1 u/ w: S8 a# F; P萧观音美丽端庄，高贵典雅，容貌冠绝一时，而且弹得一手好琵琶；更为难得的是，她还会用汉语写诗作文，书法也相当不错，在辽国贵族少女显得格外特立独行，格外高标。在辽国的历史上，她是仅有的两个杰出的女诗人之一。公元一0五四年，年近十六岁的萧观音成为了梁王耶律洪基的王妃。次年，耶律洪基即位是为辽道宗，萧观音因此被册封为皇后。刚登上皇位的辽道宗对年轻貌美的萧观音恩宠有加，不仅在宫中夜夜相伴，出宫打猎时也要让她时时作陪。按照契丹族的风俗，皇帝每年要带领贵族们外出渔猎，称为“捺钵”。有一年“捺钵”时，辽道宗在黑山猎得一虎，在左右随从的一片欢腾之中，辽道宗命皇后即兴赋诗一首。萧观音也是兴奋异常，豪气勃发，便朗声吟道：
9 d! x# o+ K% x" Q7 B1 n
3 t8 |  q# z& N4 [1 ^威风万里震难邦，东去能翻鸭绿江。
* Q6 v$ l0 ~) ?
灵怪大千俱破胆，那教猛虎不投降。
- e$ J( K8 y% r3 o9 {% z$ y7 ?6 U6 t
萧观音的这首诗可谓是气吞山河，胸怀万里，睥睨天下。看到皇后如此才华横溢，辽道宗大为高兴，对萧观音更是恩宠有加，便赐之“女中才子”的美名。
% r- Y' m: |/ f, q7 n- p+ w$ G
也是天意弄人，这道宗皇帝喜欢打猎渐渐成隐，越来越耽于玩乐，每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是在宫外山林旷野中度过，以至朝政把持在因告密得逞而平步青云的枢密使耶律乙辛手中。而此时萧观音已做了母亲，儿子被封为皇太子。这皇太子好学上进，聪慧过人，对一心想篡朝夺权的耶律乙辛构成了很大的威胁。

萧观音此时对辽道宗痴迷狩猎、荒废朝政的行为十分担扰，常常谏劝辽道宗停止田猎活动。可是辽道宗正在乐此不疲的兴头之上，哪里听得进一个女人的唠唠叨叨。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便渐渐疏远了萧观音。从此萧观音深宫寂寞，孤枕难眠。在百无聊赖之中，她希望以一曲《回心院》词能使夫君回心转意，重拾往日的夫唱妇和的天伦之乐。
" y# X! V' |, Q+ i% r9 r: O" I+ C2 G
这《回心院》一共十首：

; S3 e3 r3 t3 Y) R  S, O第一首写打扫宫殿：“扫深殿，闭久金铺暗；游丝络网空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扫深殿，待君宴。”

/ J" ^( o$ l4 K+ p8 j第二首写擦拭象牙床：“拂象床，凭梦借高塘；敲坏半边知妾卧，恰当天处少辉光。拂象床，待君王。”
+ ?9 N& x5 q. X2 m
/ Z% ^# ^7 H, o第三首写更换香枕：“换香枕，一半无云锦；为使秋来辗转多，更有双双泪痕渗。换香枕，待君寝。”

第四首写铺陈锦被：“铺绣被，羞杀鸳鸯对；犹忆当时叫合欢，而今独覆相思魂。铺翠被，待君睡。”
& T1 w# T0 `2 H9 o6 U! h
: r0 S9 p6 Q5 U, _  U! E9 l第五首写张挂绣帐：“装乡帐，金钩未敢上；解除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见愁模样。装绣帐，待君眠。”
+ D0 u, l$ j$ J# k
第六首写整理床褥：“叠锦茵，重重空自陈；只愿身当白玉体，不愿伊当薄命人。叠锦被，待君临。”
- o+ N  I' C. y* j/ o5 J
1 `7 F* V: }' `; y5 ~+ [4 H& L! p2 m! s第七首写弛张瑶席：“展瑶席，花笑三韩碧；笑妾新铺玉一床，从来妇欢不终夕。展瑶席，待君息。”
6 B" N+ y1 l2 B2 j  n
# }7 b. N$ T8 Q7 R+ g第八首写剔亮银灯：“剔银灯，须知一样明；偏使君王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剔银灯，待君行。”
' G6 p% P$ j* C; ?: l
' A$ D7 m3 X- N1 a+ e. ]2 p6 b第九首写点燃香炉：“热薰炉，能将孤闷苏；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香香彻肤。热薰炉，待君娱。”
5 T$ X7 N! w4 f# G( l/ T+ Q
第十首写弹奏鸣筝：“张鸣筝，恰恰语娇鸯；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张鸣筝，待君听。”
5 P' D  q$ G! |8 w, t9 h5 H0 ~
& T+ C' Z* }# `作为早为人妻的萧观音，以她才女的聪慧和女人的敏感认为要使夫妻性生活充满和谐、幸福、快乐的感情，必须注意宫闱环境的渲染布置，甚至为了保持新鲜感，更富于刺激性，还可适当调整床头的灯光，重新摆放物件，点燃香炉，弹奏鸣筝。从这《回心院》的十首词中可以看到，萧观音精心布置的正是这样一个豪奢华丽而又舒适温馨的场所，以等待辽道宗的早日到来。她的用心良苦，反映出萧观音这位对夫君望眼欲穿的孤独寂寞中的皇后，渴望夫妻保持正常性生活十分迫切的心情。

, a- O8 v& J- I: X《回心院》缠绵悱恻，情深意长，而当萧观音让宫廷乐师赵惟一谱上音乐，一支玉笛，一曲琵琶，萧观音的玉指与赵惟一丝竹珠联璧合，演绎得酣畅淋漓，更使人听后怦然心动，叹为观止。让萧观音始料不及的是，她这位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与一个乐师这样经常在一起弹唱演奏竟然引起朝野上下一时纷纷盛传他们二人情投意合的绯闻，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些沸沸扬扬的绯闻恶意中伤、有意陷害自己。

原来，辽国皇太叔造反作乱，皇族耶律乙辛平乱有功而加封为太子太傅，辽道宗长期打猎，耶律乙辛渐渐地大权独揽，朝中大臣无不阿谀逢迎，这使耶律乙辛野心便日益增大。而萧观音的儿子即皇太子耶律浚品学兼优，颇为英明，正在练习管理朝政，这让耶律乙辛对他有些畏惧和忌惮。此时朝野上下正出现萧观音与赵惟一之间的绯闻，于是他就想利用萧观音与赵惟一之间出现的谣传予以打击，这是耶律乙辛打击萧观音母子的千载难逢的良机。于是他在悄悄地暗中派人作一首《十香词》，以作为进一步构陷萧观音不守宫规、红杏出墙的重磅炸弹。

《十香词》分别写的是：

$ \( c8 ]( X2 K1 L9 V; Q8 V- g第一香：发香。

青丝七尺长，挽出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 ?& t0 W* @8 g3 Q% H( L! R
6 x9 j4 I6 x8 T8 i) ^第二香：乳香。

! |4 \4 G) ^' ?) x6 d红稍一幅强，轻拦白玉光；试开胸探敢，尤比颤酥香。
, C- x+ A( J9 }9 u: ~0 g9 P
( I) q) p  X6 K0 j' b! L第三香：腮香。

笑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
; }1 h4 T. Q/ m" N0 ]
第四香；颈香。

蝤蛴那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宵欢臂上，应惹颈边香。
9 l9 _( T- V# m
第五香：吐气香。
9 h! _7 ?3 l- r0 |/ [2 A5 F
和美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定知郎口内，含有口甘香。
1 L% g4 c7 x* Y2 d2 N7 J
第六香；口脂香。
. l$ x# {- L# M8 _2 n% H# E
& g! O4 c* ?4 d7 c2 d# N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
5 h- H# E- k0 X% u+ L, W/ W
  O0 \0 H& r& @# ?: W第七香：玉手香。
4 \$ ?) d& @9 N2 h* S0 k  c
' @! ?% l, U" _4 h$ |& j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
. S  N: J: o) f5 d; J3 J. }) a
第八香：金莲香。

凤靴抛合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第九香：裙内香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 c- ~! ?' i  X5 z- u: x
第十香：满身香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无非噉沉水，生得满身香。
( V  X! W) x3 }% Z
& I7 ~1 |" M7 g: Z4 x7 `  {/ l《十香词》写好之后，耶律乙辛又暗中勾结与他相好的教坊伶官朱鹤顶的妻子清子和其妹宫中女伶单登一起密谋构陷萧观音之事。经过一番商量决定让善弹琵琶的单登把《十香词》献给皇后，就说是此词乃宋国皇后所作，萧皇后若能把它抄下来并为它谱曲，便可称为大辽一绝，也当为后世留一段佳话。

《十香词》遣词用语都十分暧昧，大有黄色诗词之嫌，多少有些难登大雅之堂，可这正合孤独寂寞中的萧皇后的心态。萧观音细看后，虽然有些心惊肉跳，但她还是深爱这首《十香词》，觉得它雅丽有致，令人回味。她除了亲手提笔在彩绢抄写一遍后，兴之所至，她还在诗词的后面又写了一首七绝，题为《怀古》：

0 q2 O9 D5 J; c( Y( @9 `- y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到了此时，萧观音完全堕入了耶律乙辛所设的陷阱之中。耶律乙辛立即拿着萧观音亲手抄写的《十香词》到辽道宗那里当面告发。而耶律乙辛的心腹枢密院参事张孝杰也在一旁乘机就这首《怀古》诗进行曲解：诗中“宫中只数赵家妆”，“惟有知情一片月”，正包含了“赵惟一”三字，此正是萧皇后思念赵惟一的重要佐证。辽道宗闻言更是不禁勃然大怒。认定萧观音与乐师赵惟一定然私通，立即敕令皇后萧观音自尽，赵惟一凌迟处死。萧观音请求再见辽道宗一面竟不获准，她对道宗的一片真情和思念只落得自尽而死，而这一年她才三十六岁。萧观音死后，年刚十八岁的皇太子耶律浚也在耶律乙辛的恶意构陷下被废为庶人，不久之后就被耶律乙辛一党毒害身亡。

" E5 S. J* L2 q+ R后来耶律乙辛的篡朝夺权野心终为辽道宗获知，他便逐步削夺耶律乙辛的各项权力，最后以耶律乙辛妄图逃亡到宋朝为由，把耶律乙辛杀死。辽道宗死后，皇太孙耶律延禧继位，是为天祚帝，为了他祖母的含冤莫白，更为了他父亲的无辜被害，先将已死去的张孝杰剖棺戮尸，再搜捕耶律乙辛的子孙及亲属，尽行诛戮。天祚帝当然仍是以萧族部落的女子为皇后，可萧族女子中再没有一个长得象萧观音这样美丽出众、才华过人的皇后了。
- {) E: ~7 p) v! E
7 m7 F/ K5 ]" p  v' V, D辽道宗耶律洪基本来是一位文韬武略、儒雅好学的皇帝，因他尊重汉家儒术，在他即位后不久也把国家治理得有模有样。但是后来却听信耶律乙辛、张孝杰等奸党的谗言，制造了一起惊天动地的宫廷手抄黄色诗词的冤案，葬送了皇后，也葬送了太子，辽国的江山社稷也因此江河日下，逐渐衰落，不久便走上了穷途末路，以后仅传一帝二十五年而最后灭亡。这起宫廷手抄黄色诗词案的冤情之奇之绝，在中国帝后史上可谓是绝无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