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香】【完】【作者：柏油路】

云龙逍遥

　　“你终於回到我身边了……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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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r* i2 }5 }# J7 ?  }4 X! M　　妈妈抚着我的脸颊说着，苍白消瘦的脸上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连日来的吗啡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认不出眼前的我了，这几天以来一直以为我是那个已经消失了十几年的那个人。


　　而这也成为了妈妈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话，匆忙且短暂地结束了她短短三十三年的人生……妈妈的丧礼上，空荡的家属席只有我一个人坐在最前排的座位、呆滞地听着师父诵经。妈妈的遗照高高地挂在礼堂的正中央，相中的她还留着在化疗开始後就剃光的乌黑长发、眯着双眼微笑着，上扬的双唇浅浅地露着小虎牙，笑得很甜、很开心，是我精心挑的。希望妈妈到天上之後也能像这样继续笑着，不要再继续受病痛的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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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Q6 t& K# r5 _7 u　　我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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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6 [2 l( [/ b　　应该说，从妈妈患病开始後我就已经哭到没有眼泪可以流了。而且，葬仪社的叔叔阿姨们也说过，要是我一直哭的话，妈妈会舍不得离开。所以我不可以哭……我不可以哭……“怎麽在发呆啊？”


　　一张大又结实的手掌搭在我的肩头上。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铭叔。


- ]) n( c: Q. V. d" [　　“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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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气无力的回应着。为了丧礼的事，我不知道有几餐没好好地吃、有几天没好好地睡了。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钱的问题对不对？放心！铭叔跟几个朋友会帮你好好的送你妈妈的。振作起来！别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坏了，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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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叔坐在我的身旁搂着我的肩膀为我打气。


- {6 J( B4 ~) g0 d% A  |　　“嗯，谢谢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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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笑着点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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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说起来你外公他也太无情了，不就是未婚生子而已，有必要气这麽久吗？不仅连你妈病情最严重的时候看都没探望一下，就连现在人都已经走了也不来看看你……唉，无情啊～无情呦～”铭叔点了根菸，深深地吸上了一大口後又长长地将厚重的白烟给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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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q; [6 e# W　　“别这麽说啦，其实外公他也很伤心的。而且妈妈的丧葬费，那天外婆也有打电话给我说交给他们来处理就好……虽然嘴巴上不说，但他早就已经原谅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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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 j, u# ~　　跟着铭叔一起看着妈妈的遗照发呆，我伸手跟他要了根菸。


　　“小鬼～你也才15岁耶！跟人学什麽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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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a" h5 q7 B9 o6 s; W7 S: \　　铭叔边笑边用手搓乱我的头发，但最後还是给了我一根。


　　“有什麽关系，反正……反正也不会有人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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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d+ [. \1 b# O5 `" z0 h9 Q　　不知道为什麽，原本以为哭不出来的我一说到这眼泪却又迳自哗啦哗啦地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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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8 p; w. I" U( s　　“好啦好啦～没事没事～有铭叔在呢！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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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叔用力搂着我，一边轻拍着我的背安慰着。


　　“讲件丢脸的事让你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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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i% k+ Y, C1 Z5 i7 z$ W8 t　　见我稍微镇定了点後，铭叔继续说着。“那边那个矮子还有他身边那个秃头看见没？以前啊，我们三个算是村子里的小混混。不过～其实也没多坏啦，就是读书不行，却也干不了多大坏事的那种，反正就是不喜欢上学、然後偶尔吃吃女同学的豆腐那样。


　　“然後你妈她啊，功课好又是我们村子里最漂亮的女生，学校里的每个男生－－当然也包括我们三个，都相当的喜欢她。不过呢，我想你也知道，男生嘛，总是喜欢对自己喜欢的女生恶作剧，所以我们三个也不例外罗。不是在上下学时掀掀她裙子就是常抓些蟑螂老鼠的往她身上丢，每次都可以吓的她唉唉叫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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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我白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他很幼稚一般，铭叔才又继续说：“没办法啊～那个时候的男生总是不习惯直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只好透过恶作剧来跟自己喜欢的女生有互动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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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4 v: o7 g) z　　“这麽说……叔叔你很喜欢我妈罗？”


　　我挑着眉问着。难怪自有记忆以来，铭叔总是相当的照顾我跟妈妈。不管大事小事，铭叔从来没皱过眉头或说个不字，甚至就连妈妈做化疗时的医药费都是他去帮忙筹措的。无微不至又温柔体贴的他让我有段时间还不禁觉得：为什麽妈妈不乾脆跟铭叔在一起就好了？反正一个没有老公，一个没娶老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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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 ?" X# n/ L# D, J  s　　“呵，再喜欢也来不及啦，以後也只能一直放在心底罗。而且你妈她啊……心里一直以来只有你爸一人。说来还真是令人妒忌呢，就这麽突然冒了出来、抢走了我们大家的女神，然後又突然的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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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叔感叹的说着，然後又点了一根菸。


9 x( B$ G$ W7 ^/ y8 d. @　　“我爸爸……妈妈从未对我说过他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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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也是因为这样，妈妈才跟外公一直心结未解至今，所以我也不曾主动问过妈妈有关爸爸的事。我总认为，也许哪天当她准备好的时候应该就会跟我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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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说起来～你长得还跟你爸真像呢？简直就像是同一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铭叔吐了口菸，摸着我的脸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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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大家都嘛说我跟他很像，可是我却连张他的照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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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觉得爸爸好过份，怎麽忍心就这麽丢下了妈妈、丢下了我，还彷佛人间蒸发般，十几年来音讯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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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老实说，我也不恨他，毕竟连见都没见过一面，对他……我根本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希望爸爸……起码能过来帮妈妈上个香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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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7 W  u% ]( J% h　　“唉，我是怎麽了，才说要逗你笑一下，怎麽又把气氛给弄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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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h" [* q　　铭叔抓了抓自己的头说着，然後草草的熄掉手中的香菸後又继续说：“等丧礼结束後就搬过来跟叔叔一起住吧？反正……叔叔我也没有老婆孩子，以後……唉！以後就当叔叔的乾儿子如何？”


  S0 y8 @! X2 }- @2 E* }　　铭叔罕见地有些害羞，眼神有些尴尬地来回飘移着外，他那黝黑的脸上竟还泛起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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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Z9 G% D& Z5 y3 A- L　　“嗯，那我考虑一下。”


　　知道铭叔的用意，我半开玩笑的微笑着说。


　　“呿～你个臭小子，我拉下脸要收你当乾儿子耶！虽然说我也赚没多少钱，不过好歹也要给我留点面子吧？答应一下会怎样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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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7 i; z! J* X) a( d　　铭叔说着说着，那双温暖的大手又朝我的头发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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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跟你开玩笑的啦，乾～爹，可以了吧？以後还请多指教罗。”


　　我说着，然後给了铭叔一个拥抱。这可能是妈妈罹癌以来我第一次笑得这麽开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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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Q: W* i5 u: p* e　　要不是有铭叔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承受这一切……待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後，我将妈妈的骨灰带回外公家。虽然外公还是一样顽固，说自己没有那种会跟外面的男人乱来的女儿，但他那又红又肿的双眼很明显地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好几天，就连原本黝黑强壮的身躯也似乎因此而缩小了好大一圈。到头来他还是很舍不得妈妈，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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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k1 e% k3 Y2 y. m! x& N* P　　最後是外婆收下了妈妈的骨灰，而我也顺便向她表示以後会住在铭叔家、当他的乾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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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铭仔也算是个乖孩子……也好啦，外公外婆年纪也大了、照顾不了你，而且你待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以後也不会有什麽好出路。”


. {0 `- [" a! m0 h  `　　外婆红着眼框抚着我的头继续说着：“人家那麽照顾你，你以後可要乖乖的听人家的话、好好的用功读书来报答他，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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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过逝後，她老人家似乎也跟着受了不少折磨，两颊都瘦得陷了进去外，一头的灰发如今也变得如雪般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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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O" G. }* l: q3 N  e　　“我知道啦外婆，你跟外公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喔～我一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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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5 z$ W) O; V- S) x4 o　　紧握着外婆的手，我要她好好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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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前，我还记得跟外公打声招呼。即使他从来都不跟我说话。外婆说是因为我跟爸爸长得一模一样的关系，老是让他想到他。当然我也知道，这几年下来早就已经被外公忽视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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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走罗～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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